平谷老味道：妈妈一生的饺子情

那些年（上世纪70年代），我十几岁的时候，家里有爷爷、爸爸、妈妈、哥哥、姐姐、我和妹妹七口人。爷爷年轻时因劳累过度致使晚年患上了哮喘病，不动弹不咳不喘，只要一动想干些什么，爷爷就咳嗽不止，有时咳嗽的厉害就连气都喘不上来，我看着都觉得难受，每天都要吃上几次止咳药。哥哥读高中，姐姐读中学，我读小学，年幼的妹妹需要全家人谁有时间谁照看，实在没时间了，妹妹只好跟我去学校上课站在我的课桌旁，下课才能带她在操场上玩上十分钟。所以一家人生活的负担全部压在爸爸、妈妈的肩上。爸爸、妈妈都是憨厚、老实人，拼着命的出工劳动维持着一家老小生活，尽管这样家里的生活仍然是一个字——穷。上顿下顿吃的不是红薯就是麸子(麦子的外皮)饽饽，偶尔吃上一顿玉米面饽饽就算改善生活了。

冬至、年三十吃饺子是传统的民俗节日，为了不让家人失望，爸爸从山外买来红薯渣子(红薯粉碎过澄出淀粉后的渣子，没有任何营养，吃它只是为了充饥)，妈妈用石碾子把红薯渣子轧碎，再过箩筛面，妈妈就用这红薯面(俗称：黑面)加些榆树皮（无毒，起粘性作用)面，或白菜馅或萝卜馅给我们包饺子。因人口多煮饺子时还要分两锅去煮，妈妈是个热情、善良的人，当时在我家坎下住着四个男知识青年，知道他们年轻不会包饺子，第一锅红薯面饺子煮熟了，妈妈用一小盆盛上饺子再加上少许的饺子汤，让我给他们送过去尝尝。四个男知识青年因是城里人，第一次吃红薯面饺子，见到我妈妈时高兴的说:“婶儿，您包的饺子真好吃，滑溜溜的，还有甜甜的味道，那面叫什么面？怎么做？”。我妈妈就一一告知，妈妈知道他们爱吃饺子，每逢家里包饺子，妈妈煮熟后，或多或少都要让我给他们送过去。他们也深知我们的家境，无论谁回城从家里准带些白面送给我妈妈。由于饺子的情谊以致后来四个男知识青年下乡回城，临走时把脸盆、暖壶、擦脸油等用品都送给了我妈妈，还拉着我妈妈的双手说:“婶儿，您人真好，感谢您一直照顾我们，我们不会忘记您的，有时间我们会看您来的。”

记不清哪一年国家开始给农村人发返销粮了，其中有白面，只记得那次该过年了，妈妈叫上我拿上一个布袋一起去队上领。好像领到了多半袋白面，妈妈看到终于属于自家的白面后心情可高兴了。但把面背回家后妈妈一直也没舍得包顿饺子吃，直到大年三十晚上妈妈才用少量的白面包饺子，大多包的还是红薯面。饺子熟了后，妈妈仅尝了几个白面的，其余的都分给了爷爷、爸爸和我们。

一次，一位工作队的人被队上派到我家吃中午饭，家里没啥可招待的，妈妈只是给工作队的人包了二十几个白面饺子，饺子上桌后，妈妈怕人家吃不饱，不好意思的又端上几个玉米面饽饽和一碗酸萝卜条。那次爷爷陪着吃饭，工作队的人也知道我和妹妹在家，那白面饺子他吃了几个就和我妈妈要碗，把其余的饺子夹给了爷爷、我和妹妹。几天后，妈妈收拾墙柜时在梳头匣子下面发现了2斤粮票，妈妈看着粮票心里很不是滋味:“哎，家里还是穷呀，人家只吃了几个饺子，怪对不住人家。”

妈妈有一个哥哥，一个姐姐，一个妹妹，那时每年冬天他们哥儿三个相约翻山越岭来我家看望妈妈和我们。妈妈怕他们冷就立刻剁馅包饺子，每次吃饺子妈妈把白面饺子夹到他们碗里，大舅、二姨、老姨还要把碗里的饺子夹给我们，争抢着去吃红薯面饺子，就为这妈妈总是被为吃白面、红薯面饺子“气”哭了，大舅他们回家了，妈妈带着亏欠和不舍总是把他们送出很远直至他们背影消失。

后来，改革春风吹起，实行分田到户我家生活才稍稍好转，红薯面饺子也不见了踪影。但是，妈妈那份用饺子惦记人的心越来越浓厚了，我们兄妹四个相继长大，也包括我爸爸无论谁只要出远门，妈妈就早早的起来剁馅包饺子，让我们吃饱了暖暖的走出家门。一天晚上我告诉妈妈，我的一篇文学征文获得了二等奖，让我第二天上午去县城文化馆领奖，妈妈听说后也高兴对我说:“二儿子也不简单能获奖了，好，明天早晨妈给你包饺子吃。”那次一大早我带着妈妈的温暖，骑着自行车狂奔五十多里路领到了人生第一次获得的奖品，奖品不大，一个新华词典和几本文学书竟然让我兴奋了好几天。

再后来，我成了家，也有了固定的工作，无论中午、晚上还是早晨，回家或出远门时常吃到妈妈煮的热气腾腾的饺子。

如今甜美的日子妈妈却没有享受到，但她老人家却把自己一生温暖给了我们，不仅仅是包饺子的那份心。到今天我才理解妈妈为什么总爱给我们包饺子吃，到今天我才理解我们出远门妈妈给我们包饺子时总爱唠叨那句话：“出门吃饺子，碰到老好子”，原来意思是我们出门在外遇到困难碰到好人，让好人帮助，平安回家。

可怜天下父母心，儿女难为了您一生。

责任编辑：梁景启

资料来源：美丽平谷